存在别人的眼中

 

    大多数时候我都好像只存在于别人的眼中,就好像我是根据别人对我的期待来作出反应的。我感觉我不是超越了自我,而是似乎没有自我,没有存在、没有本质,我发觉非常虚幻,我在哪里?我能做什么?或是不能做什么?

 

    首先,不只是你存在于别人的眼中,每个人都是那样存在的。那是存在的普遍方式,你把别人当做一面镜子,别人的意见变得很重要,很有价值,因为是他们在定义你。有人说你很漂亮,那一刻你变得很漂亮。有人说你是个傻瓜,那一刻你开始怀疑——你也许是个傻瓜。你也许会生气,你也许会否认,但在内心深处你已经开始怀疑你的智力。有人说你是那么神圣,你就开始表现得像个圣人,因为你必需保持你的形象。一旦社会判定了你是一个罪犯,你就开始表现得像个罪犯,因为现在有什么意义呢?他们已经判定了你是一个罪犯,你是与不是已经不太重要了,所以为什么不当个罪犯呢?一旦一个人进了监狱,他就变成了那里的长客,他一次又一次地进去。一旦社会知道了他是个罪犯,而且已经接受了惩罚,一旦他被加上了罪犯的标签,他就决定了,现在,有什么意义呢?

    心理分析学家说如果在家庭里你一直被当作一个傻子或是小丑来对待,渐渐地,你会开始扮演那个角色。你不得不接受,因为你不知道你是谁,至少人们叫你傻子,他们给了你一个明确的定义,你可以依赖他们。一旦一个小男孩被告知说他是愚蠢的——在家里、在学校里——他会开始以一种愚蠢的方式来表现,因为那变成了他的定义,否则他不知道他是谁。首先要知道的是不仅只是你存在于别人的眼中,每个人都存在于别人的眼中,这就是世界,这就是在印度我们所说的世界是玛雅、幻像。你存在于别人的眼中,而别人存在于你的眼中,那是一个相互欺骗,他们不知道他们是谁,你不知道你是谁,你定义他们,他们也定义你,那是一个相互的把戏。他们玩定义你的游戏,你玩定义他们的游戏,而所有的定义都是假的,因为你的灵魂从不会在任何人的眼中映照出来。如果你想知道你是谁,你甚至得闭上眼睛,你将不得不进入内在。你将不得不忘掉整个世界,你将不得不忘掉他们是如何说你的,你将不得不深深的进入你自己,去遇见你自己的真实。那就是我在这里所教导的——不要依赖别人,不要去看他们的眼睛,他们的眼里没有任何线索,他们和你一样不知道,他们如何能定义你?我听说有两个占星家每天会来镇上的广场,坐在那里告诉人们他们的未来。就在早上他们会来,然后他们会在对方面前张开双手,就为了知道他们自己的未来——那一天会发生什么,他们会不会赚到钱。一个会说出另一个的情况,而另一个会说出第一个的情况。他们两个都会很开心,那当然是免费的,因为彼此提供了服务。现在那些人又去预测别人的未来!

    有一次我住在一个城市里,一些朋友带了一个非常有名的占星家来看我。如果你付给他一千零一个卢比,他就给你看手相。他认为理所当然他会收到钱,他看了我的手,然后索要费用。我说:“你没有看出来我不会给钱吗?如果你是个真正的占星家而且你知道我的未来,这你都没有看出来吗?起码你应该知道你的未来。”你们看向彼此的眼睛去寻找你是谁,是的,有一些反射,你的脸被反射出来了,但你的脸不是你,你深藏在那面孔的后边。你的面孔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以致那不会是你的脸。你还记得第一天你进入到你母亲子宫时的样子吗?根本没有脸。你在那里,但没有脸。你不可能被肉眼看到,只有用显微镜才能看得到,而且没有脸,你只是一个身体、一个细胞,但是你在那里。然后你开始长大,很多面孔会经过。然后你出生了,如果有人拿来一张你出生那天的照片,你认为你会认出来那是你吗?是的,如果有人说——你的母亲或是你的父亲——说这是你,你会相信,但你无法认出这个是你。不断地改变……你的脸是一个流动,它每天、每一刻都在不断变化。你不是那张脸,在某处深藏的是你的意识,它从未映入任何人的眼中。是的,有一些东西是被反射的,你的行为,你做了某些事,它被反射进入了别人的眼中。但是你的所作所为不是你,你比你的作为要大得多。做为就像干枯、死去的叶子从树上落下,做为就像死去、干枯的叶子从你身上落下——它不是你。在你的做为中没有对你的定义,就好像你来到一棵树下,然后收集所有干枯的树叶,然后认为你知道了那棵树。树远比那个大得多,更鲜活。任何的做为,在它结束的一刻,就死去了,它是过去的一部分,它不再是活的,它是一片死去的叶子。是的,很多的做为出现在你身上,就像叶子出现在树上一样,它们不断出现,总有一刻所有的叶子掉光了,树光秃秃地矗立在天空下……没有叶子,所以叶子无法定义树木,它们来来去去,秋天消失,春天又再长出来。枝繁叶茂,绿意盎然,繁花似锦,但树是某些别的东西。你是那个存在——那棵树,做为来来去去,做为没有定义你,它们会被反射。而且实际上人们不谈论你的行为,他们谈论的是他们对于你的行为的理解。他们不会说你做了什么,他们会立刻评判你所做的事。比如,如果你生气,他们会认为你在做某些不好的事情。他们不反映出你的愤怒,他们反映出的是他们对于愤怒的态度。现在进入人类头脑的现代探索说愤怒是美好的,不坏,其实压抑愤怒才是不好的,那是新的解释。如果你压抑愤怒它会变成憎恨,憎恨是长期压抑的愤怒。如果你只是表达你的愤怒,就永远不会累积起足够的愤怒来创造出憎恨。就像一个小孩子,在有一刻他非常的愤怒,怒火燃烧,他似乎能够摧毁整个世界。而下一刻他就在和同一个男孩玩耍,或是坐在你的腿上笑着,咯咯咯地笑着。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他没有带着憎恨,他没有带着仇恨——无论什么来到、经过——愤怒像阵风一样吹过。如果你压抑愤怒,那你就在不断打压它,它在内在就不断积累起来,它变成了脓肿,然后有一天它会在愤恨中爆发。一个很容易发怒的人永远不会杀人,一个从不发怒而且总是在控制的人——小心他——他会在某一天杀人,因为他正在酝酿。

    现在这是一个新的解释,我没有说这是对还是错,我只是在说解释改变了。在过去,愤怒是不好的,而一个愤怒的人是一个邪恶的人。现在人类潜能运动创造出了一个新的解释,他们说愤怒是好的,它只是表现出了活力,它是纯粹的能量,它是一个交流,它是自然的,人性的,没有什么错,不要压抑它,要享受它。新的心理学说如果你享受愤怒,你就会变得越有能力享受爱。老的心理学说如果你愤怒,你就会失去所有的爱,你的爱将会消失。现在的解释完全变了,现在如果你压抑愤怒,你就会变得愤恨,憎恨会被累积起来。而且如果你表达愤怒,它不是别的,而是一个对爱的表达。实际上你只对你在意的人发怒,否则你不会在意。你儿子在做什么事情,你变得愤怒,因为你在意,因为你爱他。你的妻子在做什么事情,你变得愤怒,因为你爱她,你在意。邻居的妻子在做同样的事情,让她做,谁在乎?你从不生气,因为没有关系,愤怒是关系。让我再次提醒你,我没有在说谁对谁错,我只是在说解释改变了,而人们没有反映出你或是你的行为,他们反映出的是他们的解释。现在如果一个老人、传统的人看到你发怒,勃然大怒,暴跳如雷,摔东掼西,他会说你发疯了,而新的人文学者会说你也是个人。我听说有一个年轻护士刚刚完成她的培训,在她到病房的第一天就不幸遇到了一个特别难相处的病人。他事事抱怨,希望每个人都能毫不迟延地满足他的每一个要求,那毫无疑问让他自己变成了个十足的讨厌鬼。可怜的护士累得无法忍受了,她想起她听过的关于护士和患者关系的课程,终于失去了控制,愤怒地嘟囔道:“啊,你——你这个人!”现在甚至是“人”也能够被用作贬义词。“啊,你——你这个人!”那要看你的解释。

    你的存在从不反映在别人的眼中,你的存在你只能以一种方式去知道,而那就是对所有的镜子闭上你的眼睛,你必需进入你自己内在的存在,去直接面对。没有谁能够给你任何概念,它是什么。你可以知道它,但不是从别人那里。它永远不会是一个借来的知识,它只能是一个直接的体验,直接的体验,即刻的。所以,不要担心。

   “我感觉我不是超越了自我,而是似乎没有自我,没有存在、没有本质,我发觉非常不真实,我在哪里?”你就在这两个世界之间,它发生在每一个静心者身上。不是吗?你有一个从别人眼中,从别人的评价中收集来的身份,然后你开始进入内在,那个身份变得越来越模糊,然后开始消失。你不知道你是谁,所有你知道的关于你自己的东西都在消失,有一天你只是站立在中间。这是一个短暂的时刻,你还没有进来,而你已经远离了外边。你就站在门槛上,世界不在那里了,但你也不在那里,在这一刻一个人会感觉非常的不真实,就像个幽灵,因为一个人没有概念说他是谁,一个人所拥有的概念都消失了。其实没有人能够超越自我,因为自我不存在。当我们说“超越自我”时,那只是意味着去知道自我不存在,不是真的说你能够超越或者是你能够放下,你只需要知道说它是个不真实的概念,那个了解就是超越。

    现在让我重复一下整个问题:“大多数时候我都好像只存在于别人的眼中,就好像我是根据别人对我的期待来作出反应的。我感觉我不是超越了自我,而是似乎没有自我,没有存在、没有本质,我发觉非常不真实,我在哪里?我能做什么?或是不能做什么?”你就站在门槛上,你已经知道了你在别人眼中的身份是假的,因此你无法创造出你的自我,自我的食物消失了,你感觉不真实。自我到现在为止一直是你唯一的真实,你感到迷失,你不知道你在哪里,但是我知道你在哪里,你就在两个世界的中间——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你只是处于山什和桑亚士、处于世界和真正的弃绝之间的短暂时刻。现在,在此刻你不想去做任何事,因为无论你做什么都会再次带你回到世界——做为带你回到世界——没有什么事要你去做,你什么也不做,你只是等待和看,而不是做,无为会是有帮助的。不要做任何事,不要尝试改变那个境况,因为如果你尝试改变,你会再次落回到你自己已知的当中——熟悉的世界,你会再次执着于你旧有的身份。你只是等待,就是通过等待,渐渐地你会溜进内在的世界,为此无需做什么,只有无为可行。就好像溪水变得浑浊,你要做什么来让它变清呢?你只要坐在岸上,渐渐地尘埃落定,清澈的溪水流淌,晶莹剔透。只要等待,坐在这两个世界之间,我知道那非常不便,非常不舒适。一个人想要某些真实性,而那非常的不真实,但是要等待,这就是在道上的苦行、禁欲。这就是艰苦,真正的艰苦——一个人失去了旧有的而新的还没有来到。你已经从旧的跳出,却还没有找到落脚之处,就悬在中间,在边缘。那是不舒服的,但只要等待,事情会自己安定下来。

    在内在世界,做为是不需要的,只有不做为才有帮助。无为是内在世界的做为,老子称之为无为——不做为的做为、被动的做为。你不做任何事,你只是等待,而事情只是通过你的等待而发生。你从别人的观点得到自由是好的,成为虚幻的比成为虚假的真实要好。你的虚幻有一种真实在里边,当你只是在别人的眼中是真实的,你就是虚假的真实。你只是看起来是真实的,其实不是。而现在你了解了、知道了——陷阱巨大而且遍布四周,每个人都准备强迫你回到陷阱里,因为没有人想要你逃出他们的陷阱。父亲想要你以他想要的方式来做事,母亲想要你以她的意愿做事,妻子有她自己的想法,你的孩子们,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主意。每个人都认为他的想法正确,而他们都不停地把你逼疯。我听说:熟悉的帘子围在病人床边,护士拿着卷尺走了进来。当护士从头到脚,从肩膀两端给病人量尺寸时,病人一直保持沉默,没有任何异议。但当她从床垫量到他隆起的大肚子的高度时,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你到底在干什么,护士?”他虚弱地问。“我正在量你棺材的尺寸。”这是出乎意料的回答。“可我还没死啊!”“闭嘴!你想让医生出丑吗?”现在,医生更知道你是死是活,“闭嘴!”她说:“你想让医生出丑吗?”无论你做什么,你都会是错的,因为你会违背某个人的愿望,某个人的想法。很难取悦所有的人,而如果你不断尝试去取悦所有的人,你只会浪费你的生命。没有人会感到高兴,没有人能够被取悦,不可能去取悦所有人。停止满足别人的期望,因为那是你能够自杀的唯一方法。你在这里不是要满足任何人的期望,而别人在这里也不是为了满足你的期望。永远不要成为别人期望的受害者,也不要让任何人成为你的期望的受害者。这就是我所说的个体性,尊重你自己的个体性,也尊重别人的个体性。永远不要干涉别人的生活,也不要允许别人来干涉你的生活,只有那样有一天你才能成长进入精神性。否则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只是在自杀,他们的整个生命不是别的,只是一个慢性自杀——满足这个期待,那个期待……有时候是父亲的,有时候是母亲的,有时候是妻子的,丈夫的,然后孩子出生了,他们也期待,你必需满足他们的期待。然后是社会,牧师和政客,周围每个人都在期待。而可怜的你,只是一个可怜的人类,整个世界都在期待着你去做这个和那个。如果你不满足他们的期待……你也不可能满足他们所有的期待,因为他们的期待互相矛盾。我曾住在一家人家里,我问那个小男孩:“你将来要成为一个什么人?”他说:“我不知道,我认为我会发疯。”“你什么意思?”他说:“我父亲想要我做一个工程师,我母亲想要我成为一个医生,我叔叔说:‘做个生意人,只有那样你才能……。’另一个叔叔,他说做一个教授,因为那是最简单的职业。而我不知道,但至少我知道如果所有的期望都被满足了,我就会发疯。”那就是很多人是怎么发疯的,当我说很多人都发疯了的时候,你自己也不例外。为了满足大家的期望,你疯了,你也没有实现任何人的愿望,没人高兴。这就是它的美,你迷失了,完全毁了。没有人会对你感到快乐,因为对自己感受不到快乐的人怎么样都不会快乐,无论你做什么,他们都会找到方法对你感到不快乐,因为他们无法快乐。快乐是一门一个人必需去学习的艺术,它和你做不做什么事情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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